《不起床的愛麗思》一個關於生命的思考



《不起床的愛麗思》一個關於生命的思考



http://paper.wenweipo.com   [2009-其實09-27]

文:武俠 圖:香港話劇團
 
一個生於十九世紀,大哥是大文豪Henry James,二哥是著名心理學家William James,自己則是才情橫溢的才女,卻沒有任何創作留世,答案可能是?
 一:身為女性的她受到社會的不公平對待;
 二:患上抑鬱症的她無能力進行創作;
 三:命中注定她沒有創作;
 
 一個不是《百萬富翁》的題目,讀者會選擇哪一個答案?
 
 那女子名叫Alice James,歷史上的真實人物,亦是蘇珊桑塔格唯一劇作《Alice in Bed》的主角,落入劇場空間導演張可堅手中,是《不起床的愛麗思》。
 
 原劇本在香港、台灣及內地都曾先後被搬上舞台,張可堅這次要「忠於原著」,並說:「入場觀眾可以自行用不同的角度觀賞。」「自行用不同的角度觀賞」,即叫你自己睇完戲後,要動一動腦。
 
 「人不思考,和動物有甚麼分別?」他說。
 
 在翻譯及執導《不起床的愛麗思》前,張可堅未接觸過蘇珊桑塔格。
 
 「劇本講一個叫Alice James的女仔,她的家人很有名,哥哥是Henry James和William James,剛好我讀書時有讀文學和心理學,這兩個在讀書階段都接觸過,覺得得意,當時劇本便引起我的興趣。」
 
三個愛麗思
 
 他開始讀劇本,了解作者蘇珊桑塔格的資料,欣賞她的文字。「或者,與我的人生經驗有關吧,我覺得每個人都應該對自己負責任。」兩個哥哥在不同的範疇都是重要人物,Alice James是公認才華橫溢的才女,「一個咁叻的人,為甚麼沒有任何創作留下來?我覺得是一件可惜的事。」(現時Alice James存留下來的,只有晚年的一本日記。)
 
 原劇本《Alice in Bed》被視為女性主義作品,劇中探討女性的身份,對社會及家庭的制約擺出一種質疑的姿態,「如果說是那個時代的女性不能有所創作,似乎不是。與Alice James差不多同期的人,如劇中出現的兩個真實人物:女詩人Emily Dickinson與女權主義作家Margaret Fuller,同期都有這些成功的女性,但Alice沒有東西留下來,我的想法是,她沒有爭取、無辦法克服,或者衝破當時的障礙。」
 
 「當我睇完劇本,即時的想法是在戲裡我要有三個Alice James,一個是19歲時的她,一個是劇本中大部分時間的她,即40歲左右,一個是死後的她。」
 
 雖然明言將會忠於原著,並且沒有刪減原作的台詞,但張可堅一直在強調他自己的想法:「這亦與我的睇法有關。不論你多少歲都好,即使只有二十來歲,只要肯回頭望,總會望見一些東西。簡單如選讀甚麼科,讀甚麼不讀甚麼,讀大學還是工作,每個人的路當時你未必知道,但當回頭望,便會見到自己是怎樣走的,從而對自己了解更多——如果每個人都想清楚自己的路,這個世界不會這樣亂——我放一個死後的Alice在舞台上,讓她回望自己的路,為甚麼我當時無辦法抗拒社會的壓抑?為甚麼克服不到心理狀態,而引致有抑鬱症?」
 
人生是必然痛苦的
 
 然而讀劇本與譯劇本,是兩回事。當張可堅開始手翻譯,並且要將劇本解釋給演員聽時,他對於這個作品有更多的理解:「我越睇越覺得劇本不是在講Alice James,而是蘇珊桑塔格自己對人生的睇法。她像Alice James一樣,是個很叻的女人。她很早已大學畢業,很早結婚,很早生孩子,後來卻發現自己是個女同性戀者,再發現自己患上了乳癌,然後和疾病抗爭了很多年,直至2004年去世。我相信一個人再怎樣堅強都好,她有了孩子,怎樣去接受自己是個女同性戀者?加上疾病,她怎樣去忍受那種痛楚?可能劇本中全部都是她的經歷,她假設了一個這樣的人物,利用這個人物去講自己對生命的睇法。」
 
 「我自己認為,人生是必然痛苦的,即你有多長命,痛苦就有多長,像劇裡邊的Alice,她面對病痛,面對痛苦,於是她問自己,為甚麼不自殺?她問爸爸,同哥哥商量可不可以自殺。劇裡面的Henry和妹妹討論,他假設了Alice把事情看得太灰暗,認為她忍受不了痛苦,他甚至表示,她不需要理會因她受到病痛的煎熬而令家人感到不開心,家人願意忍受這種不開心。這是Henry對妹妹的愛,但Alice要的不是這些,她要的是在問題背後,到底是甚麼東西引致她有這個自殺的念頭。戲裡面很強調那種痛苦是無止境的,如有句台詞是:『我不停只有痛苦,我只有向下沉,永遠不停得。』」
 
 生命到底是甚麼?這個問題Alice無辦法解決,就像劇中出現的Margaret Fuller,現實中的她搭上返回美國的船時,一個風暴讓她與丈夫及襁褓中的孩子一同溺死,死亡是如此肯定與真實。那生命的意義呢?
 
包容一切的心
 
 「但是不是這樣我們便要了斷自己呢?作者不是從這個角度去講。她藉不同角色說的話去表達自己的人生觀,人生是甚麼?是要看你怎樣去Deal with。」
 
 劇中的不同角色成為了蘇珊桑塔格的代言人。第五場是此劇最出名的一場,在劇中愛麗思辦了一個茶會,邀請女詩人Emily Dickinson與女權主義作家Margaret Fuller,還有不同創作中的女性出席,包括《愛麗思夢遊仙境》中的愛麗思、芭蕾舞劇《Giselle》的Myrtha(幽靈女王,遇見她的男人將跳舞至死),和歌劇《帕西法爾》的Kundry(在善惡之間徘徊的女人,曾經勾引帕西法爾不果),不同時代或真實或虛構的人物與角色,帶出不同的意象。
 
 「例如談到男女的關係,Myrtha是要復仇的。後來Alice提到小時候哥哥有個朋友叫祖利安,她對他很有興趣,成日想像和他去游水,想像他的身體是怎樣的,但一方面她想他攬住自己,想感覺這個男人壓她的重量,但另一方面她覺得被壓住便動不得。這種近乎性行為的意象,說的是女性受到男性的壓迫,然後Margaret Fuller說:在之後你可以起身的。」
 
 蘇珊桑塔格對於人生的結論怎樣?張可堅說:「那個結論我不能講,但可以講的是劇本的第六場。」
 
 原作只有短短八場戲,當中第六場戲是Alice的內心剖白,亦是全劇的高潮所在。「劇中講愛麗思想像她去羅馬旅行,她從沒有去過羅馬,但她形容得很生動,見到了甚麼,遇到了甚麼人。她強調自己是用心去看的。到了最後,她說:你在心裡面見到東西並沒有大小之分,無宗教之分。英文的原文是『One size fits all』,我譯成『在心裡邊,我可以包容一切。』」
 
 「劇本對於我來講,那個深層的意義是甚麼,才最重要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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