怪誕門

怪誕門 (陶傑)2009年06月12日 蘋果

創意不是那麼深奧的事,想像只要換一個角度,就可以更上一層樓。 卡通片《怪誕隨意門》,在西方的評論也很有爭議:調子灰沉、主題憂傷、情節還有點恐怖,會威脅兒童心靈。

故事講一個小女孩,跟父母搬了家。新居沒有什麼裝修,樓梯很舊,喉管漏水。爸爸整天對着電腦寫小說,媽媽也忙着工作,小女孩覺得這個家庭沒有什麼人氣。 這時,走廊有一道秘門,裏面有一條甬道。

小女孩走進去,甬道的那邊有一個平行的世界──那裏也有一個家,也有一對父母,媽媽跟自己的那個長得一模一樣,她的廚藝很好,還跟小女孩親切聊天。 另一端那個家,有一個花園。小女孩走進去,花卉盛放,還有一隻螳螂,變成一架直昇機,把她載到半空,她看見花園的花朵,砌成跟自己一樣的漂亮面孔。

最初她每次走進隧道,玩完了,都能回來。她越來越嚮往這個美麗的所在。在另一個家,有看不完的花草,玩不完的遊戲,直到有一天,那另一個可愛的母親,開始變臉,變成一隻蜘蛛。

新的「母親」下令:把眼睛挖出來,釘上兩顆鈕扣。小女孩害怕了,想回到自己的家,但太晚了,她困在一個異域,回不去了。

《怪誕隨意門》不是只給小孩看的卡通。經歷過四十年代的中國「知識份子」,都知道那時有一個叫「延安」的地方,人人平等,安居樂業,沒有剝削,沒有歧視,據說是一個理想的天堂。

追求理想,都從不滿意現狀開始。上海和南京,國民政府管治都有許多黑暗面,延安對「知識份子」很有魅力,那時有一股投奔延安的時尚,只是像卡通片一樣──世上豈有那麼美的事?歌舞、鮮花、分田地,進了延安的,像一個叫王實味的作家,後來發現有點不對:「平等」的口號之下,原來味分五等,衣着三色,他開始不滿,想跑,但跑不掉了,被打成「反革命」,最後亂刀砍死,屍藏在一口古井。

《怪誕隨意門》的創意在這裏──世上古往今來的悲劇,都出自人性的弱點:追求浪漫和理想,罔顧了狡詐與謊言。這齣戲是成人戲,但願王實味之流能活到今日,看完了,他會痛哭失聲。誰說卡通一定要快樂歡趣?成人的世界就是這個樣子。只是許多人看戲,外行的只看熱鬧,他們永遠以為,這個世界有天堂。

[ec: 但如人沒有追求浪漫和理想的欲望,人何來動力去改善自己及社會的未來,由生命的伸延都是為人的因“有明天”,冇明天可能令人生的經歷变冇意義。我想,只是在求浪漫和理想之際,不要盲目及罔顧了狡詐與謊言。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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